陈炳文

金钱鳘鱼是东山珍稀的海洋物种，它药用价值非常高。特别是将鱼鳔取出晒干的制成品，俗称金钱鳘胶，价值千金。因此，有关金钱鳘胶的陈年往事屡屡成为上辈人茶余饭后的美谈。

一

六十多年前的一个初夏，福建省东山县城关镇（现铜陵镇）“建设”渔业社船队在闽南渔场作业时，甘文章敲罟船队意外捕获一条大金钱鳘鱼，重量近200斤，引起了全城轰动。

金钱鳘鱼学名黄唇鱼，栖息于近海水深50一60米区。因头部披有椭圆形金黄色鳞似金钱状，故名金钱鳘鱼。主要产区在闽、粤、浙沿海，尤以东山兄弟岛（俗称“柑橘”岛）内土生土长的金钱鳘鱼为上品。老渔民说金钱鳘鱼得“日月精华，山海正气”。它生活在水质优良的礁石洞内，生性娇嫩，胆小敏感，只有在风平浪静的拂晓天，才会浮出水面迎着朝阳吸吮甘露。海面刮东风时，鱼鳔内充气震动而发出娓娓动听的声音。一有风吹草动，便潜入洞穴内。因它生性灵精，从不上钩，不入网，也不趋光，所以渔民从不曾钓到或网捕到。只有它的头部撞上急驶的大船，导致鱼头骨内两颗鱼脑石移位；或因敲罟作业的强烈声波冲击造成鱼脑石发生共振，引起昏厥,渔民才能捕获到它。

金钱鳘鱼浑身都是宝。鱼皮含胶原蛋白丰富，不仅可做成上等肴馔，而且是护肤养颜佳品；鱼喉口感细腻滑嫩，有“好吃不过红瓜头、鳘鱼喉”之说；鱼鳃是治疗“虾痀（慢性气管炎）”的良药，对久嗽不癒顽疾和喉炎也有显著疗效；鱼鳞在阳光照耀下金灿灿发光，每张鱼鳞可分拆成数张薄片，它对刀伤、割伤、擦伤有止血消炎作用，薄片易于伤口愈合且不留疤痕。尤其对唇干裂、唇破溃烂，用其薄片贴之，更是药到病除；鱼鳔有两条侧管连接眼睛，眼睛因得到鱼鳔提供的营养，在海底下的视力很强，夜晚双眼发出亮光，会看清周边环境 ，故从不吞饵上钩，更不会自投罗网。按照中医“以物补物”的理论，老中医用黄精、谷精煮金钱鳘鱼双眼，治疗眼睛干涩、视物不清、迎风流泪等均有显著疗效。

最为珍贵的要数金钱鳘鱼鳔，晒干制成品俗称金钱鳘胶。中医认为：金钱鳘胶有扶正固本、大补真元、益精固肾，润肺止血之功效，临床止血效如桴鼓。孕妇临盆生产或女人月事来时大量出血，血流如注，中医称之为“血崩”、“血漏”。病人会因为大量失血，血压急骤下降而危及性命。危重时，用金钱鳘胶燉服，血流立止，转危为安。故东山民间，称金钱鳘胶为妇科“救命药”。

在链霉素还没有在东山广泛应用时，人们“谈痨色变”，患肺结核病即接近绝症，病人会因肺部大量出血而死亡，用金钱鳘胶燉服，吐血立马止住。长期服用，补益润肺，痨病便可痊愈。

铜山古城大户人家，过去多有家藏金钱鳘胶，它成为门户和实力的象征。女儿出嫁时，富贵人家用金钱鳘胶“压箱角”陪嫁，以备急需，由此可见其珍贵。

二

上世纪六十年代，全县卫生系统在铜陵后山陈氏祠堂举办药剂员培训班，聘请行医多年、资深药剂师陈先生向全县药剂员授课他向学员传授说：它有其他鳘鱼没有的特殊构造，即胶两侧各有一条侧管，只要有这一构造，即可判定是真胶。金钱鳘胶可分为：一、柑内出产还是柑外出产的胶。柑内出产的金钱鳘胶脉络呈鲜红色，有光泽，药效强，质地属上乘；柑外出产的则呈紫红色，表面暗淡，药效比柑内稍逊一筹。二、肥胶还是瘦胶。在同等重量条件下，鱼越肥大鱼胶面积越小，但体積丰满厚实，油光发亮，药效大；反之，瘦鱼的鱼胶面積大，但薄而干瘪，黯淡没光泽，药效较差。三、活胶还是死胶： 以鳃鲜红者为活胶；鳃变白者为死胶，胶缺光泽，药效甚微。

1992年间，岐下籍新加坡老华侨陈立铭先生请求县领导协助购买东山金钱鳘胶，县领导要笔者完成这一任务，说陈立铭先生是个爱国爱乡老华侨，关心东山教育事业，捐巨资建多间中小学、铜亭中心幼儿园等，关心公益事业，捐资重修西山岩山坪院。老华侨千里迢迢求购东山金钱鳘胶，我们理当尽力帮忙。接受了这任务，笔者走遍各渔村，最后找到曾向古雷渔民买胶的陈老板，当即剁了一大块（约一两多重）胶交给我，并声明他买胶收藏是要做善事，从不收钱。

三

前文说到六十多年前铜山“建设”渔业社船队在闽南渔场意外捕获一条大金钱鳘鱼，其鱼胶（鳔）如何分配，却难倒了渔业社领导和社员。有的人提议由全社30多条船抓阄，哪条船抓到，归那条船社员所有；有的人提议发标，谁出高价谁中标，收入归社员分红；有的人提议全体社员均分，人手一份；有的人提议由公甘文章代保管，急需时再找公要。

公甘文章平时处事大公无私，在渔民中威望很高，平时却不善言辞，这时他讲了一通话：“刚才大家说的四点意见都有道理，尤其是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寄存在我处，这是大家对我的信任，我表示感谢。但我想这个鱼胶是上天赐给东山人的珍贵礼物，不应全归俺社，咱要放弃小我，让它奉献给社会，让全东山人急用时都能用上。为此，我建议把它捐给东安善堂，做为义药施救病人。东安善堂救死扶伤、救苦救难，大家有目共睹。东安善堂对贵重药有严格的管理制度，值得我们信赖，请大家放心。”  

东安善堂历来行善赈药、收埋无主尸体等义举深得民心，尤其贫苦渔民历来经常受惠，授恩勿忘，经甘文章一点拨，大家豁然开朗，一致鼓掌同意。

为了核实金钱鳘胶真实去向，笔者找到曾服务于东安善堂的林伟庚先生。林先生说，东安善堂对细料药物管理非常严格，设专用药箱，两人各一把锁头锁住，内有海外华侨捐赠的羚羊犀角等，“建设”渔业社捐送的金钱鳘胶也珍存其中。病人需要动用细料药时，必须有两名以上医生在处方上签名，再经坐堂理事同意，两位保管人同时开锁，方能取用。

一个金钱鳘胶记述了东山老一辈渔民海一般的宽广胸怀，他们常年经历海风洗礼，不仅造就了铁打的性格，也铸就了淳朴善良的真挚情怀。

 原载《铜山古城》第77期